Mahler-Lieder, 2002, Rosalie Ching-Yun Chin Vocal Recital, piano Albert Mühlböck,
金慶雲獨唱會 2002《馬勒的歌》鋼琴:穆貝爾 October 7, 2002, National Theatre, Taipei 台北國家戲劇院
Wo die schönen Trompeten blasen/Lieder aus “Des Knaben Wunderhorn”
「那美麗號角吹起的地方」《少年魔號》選曲
Adalbert von Chamisso (1781-1838) 夏米索
歌詞:
Wer ist denn draußen und wer klopfet an,「誰在外頭,誰在敲門?
Der mich so leise, so leise wecken kann? 這麼輕,這麼輕,把我叫醒?」
Das ist der Herzallerliebste dein,「這是你心上人回來,
Steh auf und laß mich zu dir ein! 快起來,把門開開。
Was soll ich hier nun länger stehn? 怎麼讓我這樣久等?
Ich seh die Morgenröt aufgehn, 眼見那朝霞正在上升。
Die Morgenröt, zwei helle Stern, 朝霞和兩顆星星燦爛
Bei meinem Schatz, da wär ich gern, 我想回到愛人身邊
bei meiner Herzallerliebsten. 我最愛的愛人身邊。」
Das Mädchen stand auf und ließ ihn ein; 姑娘起身給他開門
Sie heißt ihn auch wilkommen sein. 也向他溫柔慰問
Willkommen, lieber Knabe mein,「請進來,我的好男人,
So lang hast du gestanden! 你站了這麼久!」
Sie reicht ihm auch die schneeweiße Hand. 她伸給他雪白的柔夷。
Von ferne sang die Nachtigall 遠處有夜鶯啼唱。
Das Mädchen fing zu weinen an. 姑娘開始哭泣。
Ach weine nicht, du Liebste mein,「啊,不要哭,我的愛人,
Aufs Jahr sollst du mein eigen sein. 明年我們就成親。
Mein Eigen sollst du werden gewiß, 我一定娶你進門
Wie's keine sonst auf Erden ist. 世上再沒有別人。
O Lieb auf grüner Erden. 啊,綠色大地上的愛。
Ich zieh in Krieg auf grüner Heid, 我因戰爭去到青綠的荒原
Die grüne Heide, die ist so weit. 那青綠的荒原,如此遙遠
Allwo dort die schönen Trompeten blasen, 那美麗號角吹響的地方
Da ist mein Haus, von grünem Rasen. 是我的家,在青草地上」
愛與傷痛/世界與夢──馬勒的歌 金慶雲
一百年前,馬勒站在世紀的交界,正如我們現在。那時候,即使他是炙手可熱的維也納歌劇院指揮兼總監,在創作上還只是半業餘的「暑假作曲家」。那時候還沒有人知道新世紀裏會發生甚麼。音樂會往哪裡走。馬勒也如貝多芬、布魯克納沒有突破九部交響曲的大限,但《大地之歌》或是他的瞞天過海之計。的確,馬勒時時感覺到死亡的陰影,人世的無常。
一百年後,馬勒被公認為重要的,偉大的作曲家。而且是屬於(我們的)二十世紀的。他是維也納的最後一位交響樂大師。
但除了交響樂,馬勒的音樂作品幾乎只剩下歌曲。他的音樂,就這樣從最小的形式一下跳到最大。而且兩者的創作平行交融。馬勒的交響樂充塞著歌曲。即使不用人聲,交響樂裏也一再出現歌的旋律主題。《大地之歌》就在歌與交響樂兩者之間難於定位。另一方面,他的歌多半有管弦樂版本,突破了舒伯特以降以鋼琴伴奏為主的傳統。指揮家Willem Mengelberg說:「馬勒交響樂的核心是民歌」。
馬勒的歌不多,只四十六首(不計《大地之歌》)。採用的歌詞更容易歸類,除了早期零星幾首,不外四個來源︰自創歌詞、《少年魔號》民歌集、呂克特的詩、《大地之歌》裏貝特格(Hans Bethge) 改寫的中國詩。其他德語重要詩人的作品一概不取。歌詞的選擇反映著馬勒風格思想心境的變化。創作時間也大致按照這個順序。︰1880-84年早期作品,《流浪者之歌》﹔1988-1901年《少年魔號》﹔1901-04年呂克特詩,《亡兒之歌》(“Kindertotenlied”)﹔1908年《大地之歌》。
早期的歌有摸索模仿的痕跡。自撰的歌詞透露著愛情的挫折,對世界的好奇,對人生的困惑。《少年魔號》承接民歌傳統,卻進而顛覆了浪漫主義的美學觀點,帶著抽離個人經驗的客觀性。呂克特是馬勒唯一的「原創」詩人。他的詩不只形式精妙,也提供了中年馬勒思索生命的內容。《亡兒之歌》是向死神的質問。而《大地之歌》,是馬勒遭逢遽變,自知不久于人世的回顧。在遙遠的東方,李白王維的詩裏找到知己。這四個時期的題材,與馬勒自己的生命歷程彼此呼應。
馬勒是獨特的。獨特的取材,獨特的音樂語彙,獨特的美感。馬勒的歌無疑比其他浪漫作品更貼近二十世紀。那是奇妙的矛盾的混合。一方面把唯美、感傷、抒情發揮到極至,一方面又夾雜著俚俗怪誕,詭異不安的感覺。他站在一個新潮流的起點,有些騷亂,有些矛盾。都不能算是革命。
正就是這紛雜的人世風景,令人懷疑,沮喪,厭倦,疲憊。又總有小小的喜樂,永恆的憧憬,令人拳拳眷戀。就像馬勒用三個p標示的人聲,從管弦的陣仗中穿透出來。有時是無限綿長溫柔。驟然又有音程的突兀大跳。然而無論樂團如何五彩繽紛,總是清晰的傾訴著純粹真誠的本心。馬勒歌裏的矛盾正如馬勒的矛盾。工作狂,成功者,隱士,夢想家。懷疑與信仰。悲觀與奮鬥。似堅定而敏感,似脆弱而柔韌。
而一切矛盾之上,馬勒自始至終探尋著同一個終極問題︰生而何為,死而何往。問題沒有答案,只有過程。每一片落下的葉子都是探索與沉思。連他的交響曲都是歌的延續,是他與世界的對話。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因而彼此相連。在死亡惶惶的威脅下,以憂傷的眼,深深凝視這世界。深深呼吸著大地的芬芳,感受那無盡的,永恆的美,直到最後一刻……
然後孤獨的離去。
《少年魔號》三冊,從1806到1808年陸續出版於海德堡,是兩位詩人Achim von Arnim和Clemens von Brentano搜集改編的德國民歌(詞)集。十三年間,馬勒作品的所有的歌詞都出於此。計二十四首,幾占全部歌曲一半。
馬勒譜出了德文藝術歌裏最迷人特異的一組作品。從童謠、情歌、諷刺, 到饑饉、戰爭、死亡。從民歌旋律,舞曲節奏,簡單伴奏到色彩濃烈,管弦厚重,關懷深切。《少年魔號》的創作過程就是馬勒的成熟過程。
馬勒選擇的歌詞常粗糙怪誕,邏輯鬆散。卻真實的反映了低層社會的生活思想。在幽默有趣之外,呈現了上層社會不能想像不願面對的可悲情境。用《少年魔號》的歌詞,讓馬勒在音樂上有充分的自由。
對《少年魔號》情有獨鍾,是馬勒慧眼獨具。《少年魔號》所代表的,不只是與「廟堂藝術」相對的「鄉土藝術」;也是與「優美」相對的「怪誕之美」。
對愛情,這個時期的馬勒似乎冷眼旁觀,不輕易流露真情。《我高興地穿過綠色的森林》是一首典型的民謠情歌。馬勒指示「如夢的,一直很溫柔」。牧歌式的分解三和弦旋律,輕揚的鳥鳴,是一首美麗的歌。最後一段歌詞是馬勒自己加上的。彷佛在耳邊催眠似的低問。也似乎透漏著他對愛情的不確定感。
《是誰編來這支歌?》有長達十小節的花腔樂句。前面的歌詞是典型的民謠情歌。最後第二句脫軌的低音,造成滑稽的效果。
《萊茵小傳奇》是其中最快樂無憂的一首。傳統民歌的風味,令人一聽如故。旋律流來流去,綿延不斷,好像天下萬流歸宗,總會流到愛人那裏。簡直像轉個不停的舞曲。
面對死亡,馬勒收起了嘻笑怒駡。《塵世生活》從頭到尾鋼琴上的十六分音讓人想起舒伯特的《魔王》。馬勒的指示是「激動得不得了」,好像被死神追趕著。孩子的地方用「恐懼的表情」。孩子的旋律一路半音下降,在「我要死了」的地方簡直就是叫喊的高音。好像一個溺水的人不斷下沉,胡亂拍打著沖出水面喊一聲救命。伴奏部分劇烈的升降。在一個小節裏面沖到超過三個八度。而母親的力度是p,接連下降的音線好像是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竭。孩子的呼叫一次高於一次,母親的口吻卻始終不變。是無能為力,或是麻木,或是強作鎮定。
這裏面有一個旁敘者,負責每一段之間的連接。但最後,這旁敘者接替了孩子的高音,喊叫著宣告孩子的死亡。
《塵世生活》中,在生命底層的人們,要求的只是麵包麵包麵包,得到的回答只是等待等待等待。沒有浪漫,沒有幻想,沒有優美,只有直接的哭喊。
寫出這首歌的馬勒,不再只是一個浪漫主義者,而是一個人道主義者。用的是表現主義般強烈的手段。馬勒的妻子阿爾瑪(Alma)說︰「他用音樂寫出了陀斯退也夫斯基的想法︰『我怎麼能夠幸福,如果在這世界上還有一個生命在受苦。』」
饑饉與戰爭與死亡相連。《少年魔號》中士兵的歌八首,占三分之一。馬勒童年時住在軍營附近,軍號和軍鼓,行軍的節奏,是他的音樂啟蒙,也留下了一生不能磨滅的印象。他的歌和交響樂裏進行曲的節奏不時出現。
「如夢寐,輕聲」,《美麗號角吹響的地方》彷佛在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綠色的草地是葬身之所。這一切對話都如夢幻。敲門聲或許只是錯覺。夜鶯啼叫是驚醒夢中人,或是提醒鬼魂必須離去。。壓抑的,遙遠的號角聲,從一開始就在背景中,斷斷續續,召喚著兵士。還有沉重的進行曲節奏,淒涼神秘。整首歌都在竊竊私語的pianissimo中。士兵敍述的部分甚至是大調,有一種過度美化的,誘騙的感覺。但他欺騙的是他自己,他不知道,不甘心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女孩子哭泣。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是死亡之域啊。他的聲音那麼溫柔,他的愛是真的,溫柔也是真的。是戰爭與死亡讓愛與溫柔成為一場騙局,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馬勒在《少年魔號》裏真正踏入成熟期,踏入四十歲,他生命中的最後十年。
Негізгі бет Mahler Des Knaben Wunderhorn Wo die schönen Trompeten blassen, Rosalie Chin馬勒 少年魔號選曲「那美麗號角吹起的地方」金慶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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